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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炎之蜃气楼幕末篇 1 狮子疾驰 二 赤之臂

2023-08-29 08:06:56 来源:哔哩哔哩

炎之蜃气楼幕末篇 第一卷 噬人如狮


(资料图)

作者:桑原水菜

插图:ほたか乱

翻译:kara

本译文仅供日语交流学习使用,不得用于任何商业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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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赤之臂

这已经是第三个下着雨的早晨了,雨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

似乎是进入了梅雨季节吧。

“校仓君的情况嘛……看来还得等等看呢。”

在玄关处对藩邸派来的使者如此回答的,是这家疗养院的医生宇井秀作。他年过五十,除了耳朵周围已经完全没了头发,于是干脆剃成了和尚头。与缺少头发相对的是又长又密的眉毛,漂亮的络腮胡子,简直真的像个什么地方的和尚一样了。

“探望?啊,对不起,校仓君的病是会传染的。在他恢复健康之前,你们还是不要见他比较好。我知道他老家的父母很担心他,但他最好还是留在这里,好好疗养。”

在医生的劝说下,藩邸派来的使者回去了。

就这样宇井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的……借口也用得差不多了。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偶尔好好扮演一下病人的角色呢,平次郎?”

从里面走出来的是校仓平次郎忠臣,也就是直江信纲。他正系起袖子,在厨房里忙活着直到现在。

“粥准备好了,宇井医生。”

“那我就不客气了……一到夜里就外出,早上才回家的病人都去了什么地方啊。”

宇井用无奈的语气说完后,便回到已经准备好膳食的房间。平时的饭碗旁边,整齐地摆放着他最喜欢吃的梅干和咸菜。

“作为一个鳏夫,我很感激……不,不,才不是这么回事啊。”

宇井那张不倒翁般的脸变得更加严肃起来,说道。

“越前藩拥有一群优秀的藩士。我大概算得上是个医生吧,平次郎。这里不是藏匿装病藩士的地方,也差不多该回藩邸了吧。对吧?”

“不,我还要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一说到这个,直江就完全变了个人地回答道。

“因为一旦回到藩邸,就无法自由行动了。”

好吧,的确如此。

一介下级藩士,竟然无视藩命,擅自坐镇京都,而且还能自由行动,不管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所以直江想出了一个计策。利用诈病的手段让这位医生允许自己“住院”,从而获得了行动的自由。他还向藩里提出“这是一种容易让人感染的疾病”,并解释说在治疗这种疾病方面最优秀的医生就是宇井。偶尔会有同僚从藩邸前来探望,也会被谢绝会面。如果他刚好在医院的话,就会装成重病人跟他们聊聊天。

之所以能做到这一点,可以说是因为在这位宇井的帮助下才行。

“啊……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其实,这位宇井多少有些灵视的能力。

京都毫无疑问是个怨灵徘徊的麻烦地方。宇井虽然不像直江他们那样具有除灵术,但也经常对迷途之灵施以回向之类的措施来关照他们。然而他这样的好意却适得其反,被灵龄超过千岁的恶灵附身。正在他为难的时候,直江“调伏”了那个灵,帮助了他。

因为这样的缘分,宇井只好陪着直江诈病。

“然后呢?你找到要找的人了吗?”

“还没有。”

直江稍稍打开檐廊的遮雨窗,注视着屋檐滴下的雨水。

“我确定他就在京都。”

他还在找景虎。

虽然在那次人斩JINGHU事件中再次相遇,确认了他已经换生这件事,但从那以后,景虎便主动抹消了行踪,之后便再也联系不上了。

直江最终还是留在了京都。同僚们都已经回去了藩里,他却没有。如果他愿意的话,也可以就此“下落不明”。但之所以一直没有放弃越前藩士的身份,原因之一就是不想草率地切断通过松平春岳与景虎之间的联系。

而且,现在的直江——校仓忠臣还有家人。

有很多东西是不能轻易舍弃的。

“找到那个要找的人,你打算做什么?”

“……不知道。”

哪怕是找到了,自己也不打算做什么。如今彼此各走各的路。对于景虎现所使用的宿体的身份,直江似乎帮不上什么忙。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就此离开,只是这种想法在驱使着直江去找他而已。

“我……到底在做什么?”

难道又要摆出使命,强迫景虎去消灭怨灵吗。

甚至连我自己都要放弃这个使命了吧?

(……不对。我之所以一次次提起使命,是因为那是维系着自己和那个人之间的唯一绳索了。)

这样的自己,说不定已经把景虎逼到了绝境呢?

后门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接着传来喀哒喀哒的什么东西崩塌的巨大声响。直江和宇井赶了过去,在那里看到一个年轻男子倒在那里。

“喂,振作一点!”

从他简陋的衣着来看简直就是一个流浪汉。非常年轻,看上去还有着少年的青涩感。

从肩膀到背部,都受了伤。是刀伤吗。

“拿烧酒来,平次郎!”

在宇井的迅速处理下,突如其来的“急患”在半个时辰后便躺在里侧客厅的被窝里。男孩恢复了些许意识。

“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

“你是之前得了牙痛的那个病人吧?我记得是箕轮的美吉。”

“是伊乃吉。”

“怎么了?有人在追杀你吗?”

这名自称伊乃吉的年轻浪人不甘心地歪着脸回答: “是见回组。”。见回组是与新选组一起为警备京都御所而组成的幕府警卫团。新选组是由浪士们组成,而见回组则是由旗本的师徒们组成的。

伊乃吉似乎被视为不逞浪士而遭到追捕。

“哦。幸好是见回组。新选组如果让敌人受伤逃走的话,就会被局中法度逼得切腹自杀,所以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幸好伤口很浅。虽说缝了十几针,但没有生命危险。

宇井回到放有药柜的房间,直江问道。

“你们认识?”

“嗯。大约一个月前,在三条小桥附近看到他因为牙痛而蹲在地上,我就把他带到这里,给他开了止痛药。”

但是因为身上没有带著治疗费,所以说要先回藩邸拿……然后就回去了,之后便下落不明。

“嗯,一看就知道他是个浪人,一副穷途末路的样子。”

“那个藩是指……”

宇井沉默了一会儿。

“是土佐藩。”

直江也沉默了下来。

“难道是脱藩浪士?”

“不知道。不过那身打扮,不像是正经的藩士。”

他穿着一条破破烂烂的袴裤,头发乱蓬蓬的,看上去已经好几天没梳理过了。难怪巡逻队认为他是个不法之徒。

“听说自从长州被赶出京都以来,土佐的勤王志士的处境也变得很糟糕。据说领导土佐勤王党的武市瑞山,也是被送回国后投入监狱的。”

曾经和长州一起被誉为勤王之魁、在京都掀起攘夷旋风的土佐藩,也随着时势的变化而改变了态度。藩论由幕府转向公武合体,开始肃清藩内的勤王派。

“真是可怕啊。”

“是啊。那边的老爷也是,吃多了就勤王,喝多了就佐幕……大家都在议论风向。就拿勤王党的武市瑞山来说吧,对长宗我部以来的家臣——乡士们出言不逊,说土佐的志士大多是乡士。老爷的肚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这样啊。”

直江所在的越前福井藩在政治嗅觉上十分敏锐,但是与土佐和长州出身的志士们相比,其风格可以说要圆滑得多。土佐和长州志士的声音充满热情,很容易便会被其所吸引。

是什么驱使他们变得如此残酷的呢。

直江回到客厅,在趴在被子上的伊乃吉枕边坐下。虽然衣衫褴褛,但仔细一看男孩的容貌还是相当俊秀的。哪怕嘴唇干裂,脸颊憔悴,但眼睛却很有力量。

“现在医生要给你开止痛药。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请不要客气——”

伊乃吉用格外认真的眼神,凝视着榻榻米上的一点。

脸上挂着一副凝重的表情。

“你是土佐人?”

伊乃吉吃了一惊,看着直江,脸上浮现出警惕的神色。这样的反应……

(果然是脱藩浪士啊。)

虽说还很年轻,但这么年轻就脱藩。

所谓脱藩,就是抛弃主君。放弃自己的主人是大罪。

只能认为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侬……不,你、你是他的弟子吗?”

“我是越前福井藩的藩士校仓忠臣。现在我离开藩邸,在这位医生手下帮忙。应该说是被他藏起来了。”

“啊?”

“嗯……也就是说……”

实在是很难解释。为了避免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所以直江干脆告诉他“我是未来的医生”。

“对了,你的伤口真的只有那一处吗?”

“什么意思?”

“不……最近有没有发生过双肩觉得沉重或麻痹,或是火烧火燎般疼痛之类的情况?”

伊乃吉露出“原来如此”的眼神说。

“白天倒没觉得什么,可是天一黑肩膀就感觉不舒服……晚上也会因此而惊醒。到了早上那种感觉就会消失,而且这种情况越来越糟了。”

伊乃吉问直江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直江用严厉的目光看着他,随即便缓和下来。

“大概是营养不良吧。你不是都没吃什么东西吗?治疗费我来替你垫付,你需要好好恢复精神,尽量多休息。”

“对、对素不相识的人说这种话?”

“好啦。让你以用那种皮包骨头的样子离开这里,我会良心不安的。你就安心休息吧。”

说完这番慷慨大方的话,直江消失在隔壁房间。伊乃吉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大概知道这个疗养院至少是个安全的地方,便放松身体,把头靠在枕头上,安心地闭上眼睛。

可是从房间里出来的直江,又恢复了严峻的表情。令他耿耿于怀的,既不是刀伤,也不是脱藩浪士,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你是说那只手吗?”

“医生。”

宇井似乎也注意到了。没错。

伊乃吉的肩膀上搭着一只人手。

但没有身体,只有手。左右各有一只,红色的手肘到指端,像是被他背着似的架在伊乃吉的肩膀上。

当然,不是血肉之躯。那是灵的手臂。是死者的手臂。

大概只有像直江他们这样有灵能力的人才能看到。难怪伊乃吉没有注意到。

“那是手臂是什么?平次郎。”

“不知道。不过,感觉非常危险。”

直江回头看了一眼伊乃吉所在的房间。两只红色的手臂。

到底是谁的……?

京都原本便是容易产生灵的地方。

权力的中枢容易聚集人类的念。即使并非自愿,也会产生负面的情绪,从而积攒起来。

正因为如此,才会在京都采取用于净化的系统,阴阳道就是其中之一。利用地形来消除邪恶的念,可以说是古人的智慧。

在宫中屡次进行用于驱邪的退魔术,也都是为了消除人类恶念带来的祸患。密教输入以后,根据国家镇护的大法,产生了消除灾祸和恶灵之类的体系。

然而,王城之都也是孕育了众多怨灵的土壤。

这片土地的麻烦之处在于,一旦开始给予这片土地力量,无论多少怨灵都能被激活。

在这个时代,京都的怨灵们越来越强大。在这腥风血雨之中,时常淌落的活人之血,给他们带去活力。

人斩JINGHU事件。

还有这个伊乃吉。

“疼痛减轻一点了吗?”

伊乃吉第一次对前来替换膏药的直江露出了笑容。

“是的。谢谢。已经好多了。”

“这三天你睡得真香。”

“嗯。每天都睡在神社的地板下或桥下,好久没像这样睡得这么好了。”

刀伤愈合得很快。因为年轻,伤口很快便合拢起来。但问题是——

(那双红色的手臂。)

依然背在伊乃吉的肩上。

直江一碰到它,它就会产生强烈的拒绝反应,让伊乃吉疼痛不已。如果对它放着不管的话,那种剧毒般的红色,怎么看都不像是纯洁的守护灵之类的东西。似乎是某种具有强烈怨恨、恶意、执着等东西的灵体的一部分。

(更加让人在意的是手臂上的图案。)

看起来像是刺青。是赌徒的手臂吗?一开始是如此猜测的,但看起来又像是某个神社的神纹,或是咒符的记号……

(还是趁早“调伏”为好。)

事实上,在伊乃吉睡觉的时候,直江曾经试过一次“调伏”。

但是没有成功。似乎有某种阻碍外界施加力的东西在发挥作用,直江判断“调伏”无法成功进行,于是不得不中断。

(是带有诅咒的怨灵吗?难道说……)

“……我在找我的哥哥。”

突然,伊乃吉开始诉说起自己的身世。似乎是因为在疗养院里使人心情舒畅,情绪似乎也平静了一些。

“我父亲是土佐勤王党的成员,不久前作为武市瑞山先生的随从回国,被投入监狱……接着便被斩首了。”

直江瞪大了眼睛。

“被处刑了吗?被藩主山内容堂公……”

“是的。但是同样是勤王党成员的哥哥并没有回国,而是脱藩留在了京都。我想他应该是一边潜伏在什么地方,一边继续活动吧。”

“你说你在找哥哥。你打算让他回国吗?”

“不是的。如果现在回到土佐,就等于是回去撞在刀口上。母亲似乎对父亲的处刑感到身心俱疲,仿佛要追随父亲的脚步一般,一个月后便因突发疾病离开了人世。我必须把父母的死讯告诉哥哥,还想把父亲留下的遗言交代给他。”

“……所以你也要脱藩?”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伊乃吉说着,垂下眼睛,手指紧紧握在一起。

“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在这个京城作为勤王志士而生存下去。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和哥哥一起为这个国家献出生命。我再也不回土佐了。”

少年顽固的决心也传达给了直江。

然而,在听他这样倾诉的时候,直江的眼睛却一直盯着伊乃吉背在肩上的红色手臂。

“……这样啊。不过看你的病症,暂时还是不要外出比较好。”

让附着着那么凶恶的灵体的人到处走来走去,会让周遭都感觉很不舒服。

“病人……我吗?”

“是的。在我找到治疗的方法之前,你就乖乖待在这里。”

“没那个时间了。哥哥他们要起义了……!”

什么?直江瞪大了眼睛。伊乃吉一下子捂住了嘴,“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起义是什么意思?”

“不、不能说。”

“潜伏志士要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伊乃吉说着盖上了被子。直江默默地沉思了一会儿。

“我知道了,我有门路,会替你传话,帮你找到你哥哥。”

“真、真的吗?”

“所以你不要出去。待在这里,好吗?”

好在还有对付这种“现象”的专家在。

直江决定联系在伏见的色部胜长。胜长依然打扮成行脚僧,周游列国,对世情了如指掌。无论是对勤王派还是佐幕派,他都有着深厚的情面,而且不属于任何一方,作为协调双方关系的宝贵中间人每天东奔西走。

幸运的是胜长仍然留在伏见。接到直江的信后,胜长赶来疗养院已是第二天下午。

“原来如此。这个‘肩膀’啊。”

伊乃吉脱去肩膀上的衣服,露出两只红色的手臂。

还没来得及触诊,穿着僧衣的男子只看了一眼,就发现了那个“病”。

“那个……很严重吗?”

伊乃吉的肩膀上,渐渐地开始出现红色手印形状的痕迹,疼痛似乎一天比一天严重。面露难色的胜长松开插在一起的手臂,说道。

“还好。有药就能治好。只是把药拿来,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

“这样啊。啊,可是医药费……”

“没什么。你只要做出番事业就行了。”

胜长爽朗地笑道。

看完病,回到直江他们身边的胜长,又恢复了严峻的表情。

“和我想的一样。听了你的话,我就觉得,不会吧……”

“到底是什么?”

“‘赤之臂’。过去六个月里,我经常见到这个东西。”

根据胜长的说法,那是像流行病一样开始增加的灵异现象。

特别是在京都,随着尊攘活动再次活跃起来,人数也越来越多。

“麻烦的是,被‘赤之臂’附身的人,一个月……最多三个月之内就会丧命。”

“那伊乃吉也……”

“如果不管他的话。”

胜长似乎见过几个类似的“病例”。

“……‘调伏’就会被反弹回来。胜长大人。”

“嗯,我知道。那只手臂上的刺青般的纹路,是其灵体受到某种诅咒的证据。我也调查过,刻在灵体手臂上的纹样和土御门神道有关的咒师所用的灵符非常相似。”

土御门?直江反问了一句,不由得把话咽了回去。土御门是阴阳道宗家安倍一族从朝廷获得的称号。安倍一族长期在朝廷掌管阴阳道,后来为了逃避应仁之乱的战火,一度离开京都,移居奥州。再之后,他们回到京都,将阴阳道的一切知识理论化并统合起来,创立了土御门神道。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朝廷与此事有关?”

“不,就这样断言过于草率了。仔细调查后发现,咒符的形状并非完全相同,能够看到一些属于土御门旁支的特征。可以说是从土御门派生出来的,或者是受到其影响的某种派别。”

听胜长这么一说,直江一脸严肃的表情。

“使用灵体的诅咒……吗?”

但不知道那个人在图某些什么。

究竟是什么人。

为了什么。

“无论如何都必须解决这个问题。我认识一个精通阴阳道的驱魔师。去找那个人的话,他会帮忙弄到灵符。只要能消除诅咒就能把灵‘调伏’了。我们走。”

夜幕将至,他们继续往前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点燃灯笼,两人来到热闹的祇园一带。

“会有驱魔师住在这种地方吗?”

“就在前面,八坂神社的尽头。”

祇园小路此时正值盛宴高潮,二楼不时传来三味线和小调的旋律。直江根本没有时间品味什么风雅,他忽然想到,在这个时代,那些在灯光深处举杯畅饮的人是些什么样的人呢。

“你为什么留在京都?”

走在前面的胜长突然问道,直江这才回过神来。

“我听说你不是被派到京都驻守的吧? 不是说你刚好奉藩命来到这里吗?为什么不返回越前呢?”

“……我毕竟还是夜叉众的人,看到京都现在的情形,不能无动于衷地回去。”

“为了消灭怨灵吗?”

“……”

“真的是这样吗?”

胜长应该隐约明白直江留下来的原因了吧。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斩JINGHU事件而与景虎重逢,直江也不会特意留在这个棘手的地方了,但是他却并没有提及这件事。

“在这样充满恶念的土地上,怨灵不可能不活跃起来。京都本就浸染了血腥,我不希望看到因为怨灵而流更多的血。”

“人们之所以会堕入杀伐,也是因为这种恶念。”

胜长一边用锡杖尖探着路,一边说道。

“杀伐积恶念,恶念生杀伐,这便是恶性循环。志士们从城里消失了,看起来好像有所收敛,但他们不过是躲进阴影里罢了。”

锡杖戳着路面,直江看到黑烟像沙尘一样冒了起来。偶尔会有小杂灵扭动着发出“吱吱”的惨叫声。灵确实是活跃起来了。

“在禁里每天都会举行净化这些东西的仪式,但恐怕连这种仪式本身都是徒有其表的吧。因为说禁里才是这场争乱漩涡的中心也不为过。”

“的确。”

“甚至有攘夷派公卿被赶出京都,禁里也因此而荒芜。”

镇护京都的怨灵应该也是禁里的工作,但那里也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只要看看这座城市的灵气就知道了。

“我们能做的,顶多就是对症下药,消灭那些冒出来的怨灵,仅此而已。”

“……所以那个人才会做出那种事也说不一定。”

拄了一下锡杖,胜长回过头来。

直江在后面几步远的地方站住了。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对症下药,只有‘调伏’出现在眼前的怨灵而已。他一定是觉得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而感到沮丧了。”

“直江。”

“我们是死人。死人无法‘活着’,这种对自己的告诫,使得我们不去积极探究产生死者的原因,但这样是不行的。”

直江用尽全身的力气握紧拳头,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那么,无论再过多久,我们的使命都不会结束,没有终点。除非怨灵不再产生,或者人类灭亡,否则我们的使命……”

“——喂喂。你在那种地方激动个什么劲啊?”

一声有些耳熟的揶揄从他的头顶飘了下来,直江和胜长不由得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看起来像是祗园扬屋的二楼窗户里,有一个穿着西式服装、剪着平头的男人正俯视着这边。

“哟。直江和色部大叔。”

“安……”

两人不禁惊呼出声。

“安田長秀!”

短发的年轻男子一只手拿着酒盅,咧开嘴朝他们笑着。

“你还在京都啊。我还以为你早就回越前了呢。”

在二楼客厅等候的长秀,已经躺在艺伎的膝上,周围还有几名艺伎在侍候着,一副才刚刚玩闹过的样子。他看了呆站在那里的直江和胜长一眼,说道。

“你还留着发髻吗,直江?还是那么死板——连发型都是过时的。”

“多管闲事。”

“胆子不小啊,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做买卖。有当官的想要外国的军舰,所以约他来这里谈谈生意。”

“哪里有什么官员?”

“他早就回去了,现在是我享受余兴的时候。”

“喂。我们也没那么多闲工夫,你不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这时,长秀突然说了一声“真无情啊”,猛地挺起身子,向相熟的艺伎略微示意了一下。艺伎们像商量好了似的站起身来,拖着衣襟,从房间里退了出去。屋里只留下了夜叉众三人。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觉得你们应该也能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

“不对劲的地方?”

“就是在勤王派祭殿发生的事。”

直江和胜长的脸色变得严峻起来。长秀一边顾自斟酒一边继续说。

“最近两个月,有几位官府的人突然神秘死亡。不是毒杀,也不是被刺死。心脏突然停止跳动,嘎巴一下子就死了。有传闻说那家伙好像是被咒杀了。”

“咒杀……死的是幕府的人吗?”

“不只是幕府,萨摩、会津和土佐的人中也有。不过牺牲者都是被称为公武合体派的人。”

“真的是咒杀吗?会不会是偶然?”

“也许吧。也有可能是因为害怕招致尊攘志士的怨恨,所以擅自说这是诅咒。但其中几件无疑是咒杀。”

“有什么凭据吗?”

“就是这个。”长秀从西装裤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折纸递给他们看。

“在死者家中发现了这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鸟?”

“是式神。”

直江和胜长一脸严肃地回看着长秀。长秀把酒壶里的最后一滴酒倒进酒盅一饮而尽。

“这是阴阳道所使用的式神。不过既然会留下这种证据,应该算不上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吧,但显然是有人施行咒杀的痕迹。萨摩的那些人起初也没有理睬这件事,但到了这时似乎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的意思是……”

这是一次荣誉暗杀,一种新的天诛方式。

而且,这也证明了刺客确实可以从很远的地方杀死目标。

“萨摩藩的主家里乱成一团,一窝蜂地就叫来了和尚啊,神主啊什么的。不过也难怪,毕竟不管把门关得多紧都挡不住这个啊。”

“所以你才会去找咒杀者?”

“嗯,这也是做生意的一环。听说解决这件事的话,萨摩藩就会从我的老主顾那里大量购买武器了。”

真不愧是长秀会做出来的事。本来他就和直江他们不同,不是那种不计较得失而主动插手麻烦事的人。

“你们知道些什么吗?”

胜长沉默了一会儿,凝视着作为式神使用的灵符。式神是阴阳道系的术者所使用的使役神,如同密教中的护法童子一样。据说根据使用者的不同,可以变成鸟、虫、动物、人形等任何形状。

“我不知道这之间是否有联系,但的确感觉有点苗头,看来值得一试。我能借用这个吗,长秀。我们正要去个有点在意的地方。”

胜长说着,也把附在伊乃吉身上的“赤之臂”的事说了出来。那个被认为是属于土御门系诅咒的灵体,而两者的共同点都是“阴阳道相关”。

“那些醒悟了的勤王党现在又在祭殿现身了吗?还是说收了攘夷派的钱才出现在那里的?不管怎么说,没有比这更实在的‘天诛’了。”

“你是说,在京都难以活动的勤王派,看上了祭殿吗?”

“嘁,真是的。这些奇怪的家伙竟然把我也拖进麻烦事里。”

现实主义的志士们,一开始一定没有想到‘咒杀’会是对倒幕有效的手段。

正因为成功了,所以意识到了这个“业界”的价值。差不多是这么回事吧。

“但是,根据我的判断,这是非常危险的。”

胜长表情严肃地低声说道。

“如果能从远距离杀死妨碍者的话,的确有可能因咒杀而一口气扭转政局。这已经不是以前的天诛了。就算不闯入江户或禁里,也能确实除掉碍事的人。如果连一桥卿和将军那样重要的人都被以此除掉的话,幕府的根基就会立刻瓦解。”

此外,只要一提到诅咒的存在,受诅咒的一方(即萨摩与会津)就很难对勤王党出手。如果行动不当,自己就会被杀死。恐惧会使得他们踌躇不前。

也就是说,勤王一方不用战斗就可以扭转局势,获得胜利。

“光是这样的传闻,就足以构成威胁了……”

直江也托着下颌,陷入了沉思。

“喂喂,这么一来,到了长州幕府什么的成立之后可就不好过了。”

“总之,看来某人要高举双手皆大欢喜了。”

三人心里想的,是投靠勤王派的柿崎晴家。

怎么办?胜长问道。直江的回答已经表明了他的决定。

“如果出现咒杀牺牲者而变成怨灵的话,会有麻烦的是我们。既然有这种可能性的话,还是找到施咒者加以阻止比较好吧。”

“哈哈。你是公武合体的越前藩的人,如果被勤王打败就麻烦了吗?”

“与政治无关。”

直江断然否定。事实上,不管自己所在的藩是勤王还是佐幕,对直江来说都无所谓。

“总之走吧,色部先生。去见那个八坂的阴阳师。”

就在他站起身的时候。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艺伎们发出了惨叫声。直江等人立刻警觉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跑过去一看,玄关处倒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看起来像是个弹三味线的歌女,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喂,坚持住!直江大叫着把她抱了起来。

“……是你!”

女人是他所认识的脸。从后面跑过来的长秀代替他喊出了声。

“这不是晴家吗?发生什么事了!”

原本扎起头发散开了,衣服上沾满了泥土,而且那上面到处都是锐利的裂痕,看起来像是刀伤。看来他知道长秀逗留在此,不知从何处逃了过来。

“呜……呃……”

“喂,有人在追你吗?是谁干的?”

晴家的气息微弱,声音很低。直江把耳朵凑近了些。

“JINGHU……?你是说景虎大人吗!”

“喂,晴家!”

说完晴家便精疲力竭地在直江的怀里昏了过去。

昏过去的晴家已然失去了意识。

留下来照顾的是长秀和直江,他们让胜长赶去八坂的祭殿。晴家躺在房间里铺好的被褥里。宇井医生被紧急叫过来替她治疗。身上的伤口有多达二十处,被切割的白皙肌肤令人心痛。

“就刀伤而言太过奇怪了。简直就像遭遇了什么妖魔鬼怪一样。”

“听说是景虎干的。”

长秀也露出苦涩的表情。

“身在勤王与佐幕不同阵营的同伴之间终于开始互相残杀了。真是的,什么三百年的羁绊啊。你看,不管我们是不是认识了三百年,只要妨碍到自己,就是这个样子。”

“不是这样的。”

直江当即否定了。

“他一定也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他不是那种仅仅是因为佐幕和勤王就会对同伴下手的人。”

“谁知道呢。”

长秀甚是怀疑,像外国人一样耸了耸肩。晴家还在昏睡中,现在要问出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不太可能。

(景虎大人就在附近,他果然还留在京都。)

他会跟与长州关系密切的晴家接触,果然和大久保忠宽的密令有关吗。也可以认为他接近勤王一方,正在策划着什么事情。只要追踪晴家的行踪,就一定能在某处找到与景虎接触的机会。

“就算是找到他你又能做什么?”

“我会告诉景虎大人咒杀横行的事,说服他回归夜叉众的使命。”

长秀突然一把抓住直江的胳膊。

“……不行,不要告诉他。”

“为什么?”

“他可是彻头彻尾的佐幕派。把这种事传到他耳朵里,会有大麻烦的。”

“你在胡说些什么?你这不也是为了萨摩而行动吗?事到如今,也不是拘泥于利害关系的时候了吧?”

“不是的。那家伙是佐幕派的意思是——”

说着,长秀突然严肃起来。

“反过来利用敌人的诅咒,将咒杀返还……以此为名,让佐幕派的人将咒杀之术解禁。”

景虎的确是有这方面的知识。给他一个借口,可能真的会将这种让表世界的人毫无抵抗之力的武器解禁。那样的话,很可能会引发一场把祭殿也卷入其中的诅咒战争。

如果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世界的人,可以用“这是什么傻话”一笑置之,但是不能那样做。他们长年浸泡在诅咒、怨恨等东西满天飞的地下世界里,对那些事物仿佛浸入灵魂一样熟悉。

“你以为景虎大人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吗?”

“直江,你太信任他了。”

若是以前的景虎倒也罢了,可现在立场不同了。如果他把与大久保忠宽的约定放在身为上杉夜叉众的使命之前,那么就不能说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景虎的事就别管了。正如他在你面前所说的,在时代改变之前,最好不要对他施加任何影响。”

“直到时代改变?”

直江只是发出一声沉郁的叹息。时代要如何变化,才能从对立中解放出来呢。景虎难道连这种事情都预见到了,还待在大久保身边吗。

“如果等到那样的一天,我又会跟丢那个人……”

直江俯视着昏睡的晴家,越发焦躁起来,就在这时。

灯笼的火突然在无风的情况下熄灭了,紧接着仿佛觉得自己的耳朵不听使唤了一样。眼前的景色晃动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尖利的耳鸣。直江和长秀感到周围的气压骤然下降,不由得捂住耳朵,本能地做好了战斗准备。

“这是……怎么回事……”

是邪气。这是某种强大的灵出现的前兆。

“那是……”

背对壁龛,伫立着一团苍白的光。拖着一条像鸟尾一样的长尾……

“不好……是式神!”

话还没说完,镰鼬之风便向二人袭来。

榻榻米被切裂,纸门被撕得粉碎,直江和长秀张开“护身波”蹲在地上。凶暴的式神向他们投来的攻击极其猛烈。

“可恶,这个混蛋!”

长秀以念力还击,但还是被击退回来。

“围住他,长秀!”

直江张开结界,试图封住式神的行动。要查出咒者,关键是要抓住式神。按此理论,直江创造了一个像鸟笼一样的念的结界。

“抓住了!”

“上!”

长秀结起毘沙门天之印,念诵起真言。

“南无刀八毘沙门天,请赐我正义之弓惩伏之矢!恶鬼惩伏!”

掌中生出的光球唰地上下伸展成弓。抓起中央残留的红色火球状的东西一拉,就变成了一支箭。长秀将目标对准式神,一口气放了出去。

箭漂亮地射中了式神的心脏。

鸟儿轻轻地翻滚着飘落在地上,变回了一张折纸。

“这家伙……”

长秀捡起来,对那折纸的特征很是熟悉。

“和针对萨摩人的是一样的。”

是同一类型的式神。

“难道要抹杀我们吗……?”

另一边,色部胜长拜访了“八坂的祭殿”。

这里和夜晚依旧喧嚣的祇园截然不同,是一处寂静无声的场所。居住在东山三十六峰山脚下的祭殿的是个女人。虽已年过四十,但是个性感的女人。披散的头发在肩膀处束成一束,隐约露出穿在里面的红色的襦袢,身姿摇曳,宛如妖艳的游女一般。

“好久不见了,胜元大人。您来京都了呀?”

“是啊。你还是老样子。生意怎么样?”

“这样的世道,谁知道呢。”

说着耸了耸肩。她的名字叫抚子。这并非她的本名,而是做买卖时用的化名。

“我们这种专门提供爱情的祭殿,到了世道如此紧张的时候,那些纯洁的爱情之神就会害怕,然后逃跑。生意就完了呢。”

“什么‘纯洁’啊?你供奉的不是浑浑噩噩的爱欲神吗?”

“您在说什么呀。对了,胜元大人。这么晚了还来,是不是终于跟我心意相通了?今晚要住在我家吗?”

胜长推开贴上来的娇艳欲滴的抚子,递给她一张折纸。

是长秀交给他保管的,咒杀萨摩要人的“式神”。

“你对这个有印象吗?”

抚子拿在手上仔细端详。

“是式神。”

“对。我在找操纵这家伙的咒者。”

接着,他还说了附在伊乃吉身上的“赤之臂”的事。递过去的纸上,抄着刻在“赤之臂”上的像是咒符的东西。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的抚子,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糟糕了呀,胜元大人。您可真是给我带来了一个非常麻烦的惊喜呀。”

“麻烦?”

“我不太想跟这个扯上关系呢……不过没关系,我来告诉您吧。这是迦具土派使用的式神。”

“迦具土?”

“是土御门的分教。原本是从安倍的旁支中诞生的教派。与出身显贵的土御门不同,从地位低下的公家,扩展到武士和平民,都能够成为他们的教徒。不过我听说,信封迦具土的祭殿应该已经不在京都了才对啊。”

“不在京都了?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抚子耸了耸肩。突然压低了声音说。

“……是这样的呀,胜元大人。因为那里的人都是专门负责咒杀的,所以教派的人都认为,只要一靠近迦具土,就会被回风反噬呢。不要接近,也不要谈论或者倾听有关他们的任何事情。此外,他们似乎很早以前就死光了呢。因为他们从事了某种非法生意,并遭到了可怕的回风反噬。”

所谓回风,指的是诅咒之物必定吹来的恶风。因为诅咒别人,自己也一定会得到恶报,所以不能随便进行诅咒,这是祭殿的人不成文的规矩。

“你的意思是,那个应该已经灭亡的迦具土的传承者还活着?”

“这是唯一的解释。”

“那么‘赤之臂’呢?”

抚子的脸色变得愈发苦涩起来。

她也知道,在这个京都里,“赤之臂”像流行病一样越来越多。

“看到这个咒符,我想起来了。迦具土有一种禁忌之术,把死人的灵魂用作式神。”

“禁忌……之术?”

“就是饲养并且操纵死灵的术。将死灵放入壶中饲养,作为式神驯服的禁忌之术。”

胜长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死灵操纵术。竟然有这种本事。

迦具土流之所以会遭到同祭殿的忌讳,就是因为有这种饲养术。将死去的灵魂作为自己的使役灵驯服,成为咒杀用的式神。

“真是惊人的法术啊。”

“我也没见过实物。不过看到迦具土的咒符,就觉得应该是有所联系的。”

“那么,那个式神和‘赤之臂’是同一个人干的咯?”

我无法断言到这种程度,抚子苦笑着说。

“……关于迦具土的事,有人比我知道得更清楚,您要不要去问问看?”

也就是说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可以介绍与迦具土流派有关的人给胜长。胜长决定乖乖服软。

“问题是附在伊乃吉身上的‘赤之臂’。”

“能给我两三天时间吗?”

抚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胜长递过来的纸上画着的咒符,说道。

“胜元想要的,是让这个咒符无效的东西吧。这个能交给我吗?我会好好画出能消除的咒符交给您的。虽说我不过是色恋方面的专家,但也多少懂些解毒的学问呢。”

“真是可靠啊。拜托你尽量抓紧时间。”

“那我是不是应该顺便准备能够射中胜元的心的恋爱咒符呢?”

“那个还是算了吧。”

“小气。”

抚子笑骂了一声。

离开抚子在祭殿的家,胜长沿着高台寺的围墙前行,开始往长秀他们等待的祇园方向走去。

(把死灵驯服成式神,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啊。)

胜长从刚才就一直眉头紧皱,苦着一张脸。说起来,像这种将死人当作活人来对待的行为,在夜叉众看来,是首先必须予以否定的禁忌中的禁忌。

(这样的一群人都站到勤王那一边了吗?)

虽说被佐幕派逼得走投无路,但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染指如此可怕的诅咒。

(在这个时代,诅咒大战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一边走一边内心里忐忑不已的胜长,突然停下了脚步。

前方有个人影蹲在地上。

好像是某个浪人。是不是肚子痛了?胜长关切地问道。人影无声无息地站了起来。这让他有些诧异,不禁后退了一步。

“是胜元大人吧?”

说着,浪人回过头来,“赤之臂”攀附在他的肩膀上。胜长屏住了呼吸。

(不好。)

浪人拔刀便向胜长砍来。他闪身避开,毫不犹豫地向对方击出了念。但是,浪士仿佛是可以使用“护身波”一样地将念挡了下来。不,并非如此。反击的是那只“赤之臂”。一定是“赤之臂”在操纵着这名浪人。

“可恶!”

浪士执拗地再次砍过来。胜长将锡杖挥舞得像风车一样与其战在一处。黑暗中,刀刃与锡杖迸发出火花,彼此间的攻防战激烈异常。“赤之臂”深深地嵌在浪士的肩膀上。

(这“赤之臂”不仅杀死附身之物,还要将其操纵吗?)

他曾多次寻找“调伏”的机会,但对方动作过于迅速,完全不给他可乘之机。击出的念会被弹开,剑术也绝不输给胜长。剑术……?

“就是这个!”

胜长对着浪人手中的武士刀击出了念。随着响亮的铛的一声,浪士手中的刀朝着后方飞了出去。抓住这个空挡,胜长用力将锡杖的底侧刺了过去。

锡杖干净利落地顶在浪士的心窝上,只留下一声呻吟,浪士便瘫倒在路上。好不容易打倒了刺客,胜长暂时松了一口气,但是……

(糟糕。)

脑海中闪过的是抚子。如果自己被盯上的话……

“抚子——!”

不顾一切地回到了八坂家,胜长打开门冲了进去。能够感觉到家中弥漫着黑暗而强烈的诅咒气息。映入眼帘的,是倒在泥地上的抚子的身影。

“抚子!喂,振作一点!抚子——”

胜长感觉到从厨房里面传来人外之物散发出的阴暗灵气。他屏住了呼吸,凝神朝着那边仔细看去。

有两只眼睛正与他对视。

没有身体。黑暗中有两只黑色的大眼睛,正盯着这边看。

“你就是咒者?”

胜长一边抱起抚子的身体小心地守护着,一边问道。他全身上下包裹着战斗的念之炎,不带一丝破绽,谨慎地向对方发问。

“报上名来。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两只赤色的眼睛仿佛要滴下血来一般,一眨也不眨。那个东西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地盯着胜长。

“你是勤王派的刺客吗?是想利用诅咒来天诛佐幕派吗?”

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看着。

“回答我,你的本体在什么地方?诅咒是最卑劣的行为。难道要自己待在安全的地方,不流一滴血,不弄脏双手进行天诛吗。别开玩笑了。如果你胆敢如此卑鄙地自称勤王志士,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胜长紧握的拳头甚至因为愤怒而在发颤。

“我见过很多为了尊皇攘夷而用自己的身体战斗、流血、拼命的人。在吉野山与幕府战斗后被击溃的天诛组直到最后也……他们为了自己的信念赌上了性命!虽然比谁都更想要活下去,他们却用自己鲜活的生命去战斗。如果你以为用诅咒什么的这种卑鄙的方法就可以实现维新回天的伟业,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此乃怨恨。”

“什么?”胜长瞪大了眼睛。刚才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环顾四周,没有感觉到丝毫他人的气息。这里只有自己和抚子。也就是说——

是那双眼睛吗。

“失去生命的志士们的怨念,化作诅咒,让幕府和萨摩的奸细们遭受天诛。这是死者生命的力量。灵魂的力量。志士的愤怒会杀死萨奸们。”

“你到底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报上名来!”

但他们之间的交流也就到此为止了。布满血丝的两只眼睛倏地闭上,仿佛溶入黑暗中一般失去了踪迹。弥漫在整个房子里的沉重的邪气也像雾散似的烟消云散。回过神来的胜长这才突然想起怀中的抚子。

“喂,抚子!振作点,快醒过来,抚子!”

摇晃着他的胜长,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抚子纤细的双肩上,

紧紧附着着两只“赤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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